2005年1月24-26日
环保局发来的整改通知红头文件摆在桌上,秦源大致翻了几眼,又扔回去。
转过身,透过刚刚修好的玻璃窗,秦源看到不远处的锅炉房已被环保局的工作人员贴上了封条。
除了厂里的保安和财务人员以外,绝大多数员工在半个小时前都被提前遣散回家。按照停业整顿通知所说,没有具体的复工复产日期,只有在全部环评通过的情况下,重开才有希望。
厂里一个星期前,刚刚新签下的几个客户大单,两周后就要交第一批货。按照财务估算,如果不及时发货,按照合约,化工厂会赔付巨额损失。
这当然令人恼火,更重要的是秦源作为分厂厂长的地位……
手机响了,是一直在等的电话。
“龚总……”他心中已酝酿好完整的一套说辞,刚想解释,就被龚总劈头盖脸一顿痛斥,“秦源,我去清远的时候,你跟我怎么许诺的?现在这还没三年,厂里就被人举报要停业整顿,客户那边,你给我去摆平。限你一周内,想尽办法给我复工复产。不然你就从清远的厂里直接给我滚蛋。”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龚总的电话直接挂断了。
他的总经理职位已经开始了七天倒计时。七天,到底能做些什么,就算按照标准大力整顿,七天根本不可能令化工厂重开。
他必须想办法摆平那些举报者。他的思绪从未像现在这样混乱。
不知何时,老姜已经走了进来。他让老姜去向镇上的人打听,是谁率先发起的举报。如他所料,翁红月。在陈自力的赔偿没拿到后,她采取了这样迂回的方式,联合镇上的人攻击化工厂泄愤。
“现在,事情闹成这个样子。翁红月想要多少赔偿,要不要我再去问问?”老姜劝说秦源。
“老姜,你真的觉得这是翁红月策划的?陈自力之前破坏化工厂,是受了杨羽庆的指使。现在翁红月走得还是陈自力的老路。就算我给翁红月赔偿,这件事也不会结束。”
“可是,除了那天你这玻璃门窗被砸了外,我看剩下的事,都不像是杨羽庆做事的风格,他做事,是黑社会那套做派。怎么可能一会儿威胁你打官司,一会儿又去环保局投诉?”
“他不是还有个教书的弟弟吗?他可是读过书上过学的。”
“秦总,杨羽钟这个人跟所里的安腾是铁哥们。安腾了解他,他这个人跟他哥不一样,没什么坏心思。”
“没坏心思?前几天,他邀请余岚去他家接受采访。”秦源想到这里,便对杨家这二兄弟更加痛恨。他点燃了一支烟,思索良久后,问老姜:“我听说,你十几年前托关系才被调回镇上来的,你托的谁的关系?”
“以前认识几个战友,都在局里干刑警,托他们的关系,我才调到这里。”
“你和那几个人关系怎么样?”
老姜似乎察觉到了秦源的心思,问道:“秦总,我劝你这件事还是不要闹大了,毕竟镇上的人都认识,这厂子能运作,也都得靠镇上的人。表面上看你是得罪一个,这往后怕是后患无穷。”
他知道,老姜说得不无道理。只是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被看成一个外来的怯懦之辈,“你觉得我现在还怕任何后患吗?厂子要是都被关停了,我还有什么害怕的?”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补充说:“当然不是现在,如果事情越闹越僵,我需要你把我引荐给他们认识。”
老姜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脚步迟疑,犹豫不已,他刚想问老姜是否还有别的事,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缓缓地从抽屉里拿出信封,“老姜,嫂子最近情况还好吧。”将信封递给老姜时,秦源问道。“下次就是最后一次化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他说,“秦总,这钱我以后手头宽裕了,会慢慢还给你的。”
“老姜,只要你能帮忙,钱就不是问题。”
目送老姜离开后,他突然想出去走走,来这里将近三年的时间,他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镇子,除了出差,大部分时间都过着从家到化工厂两点一线的生活,规律而死板。他驱车沿着镇子周边的公路开了一圈,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视野极为开阔,让他愁闷的心情也得到短暂缓解。
秦源放慢车速,试图把化工厂停业整顿的事情抛之脑后,可是脑海中迎来的新问题也令他头痛不已:未来和余岚该怎么继续?她已经直接向他提出离婚。可是眼下,他根本无暇他顾——退一步说,就算化工厂的事情摆平了,他也不想和余岚离婚。她要离开他,可是她要去哪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有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只要按照他的要求行事(他自认为,自己的要求并不苛刻),一切本来都可以像他们结婚之初那样。
他真不明白余岚为何要放弃这种人人都会羡慕的生活。
他还记得,无意中在家看到她写下的那篇小说时,他是多么恼火。他并未逐字逐句地阅读,只是粗略看了下:尽管故事的时间、地点全都置换了,可熟悉的经历令他瞬间就从那篇小说中认出了自己,不,说得更精确些,是余岚眼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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