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的男人自恋、傲慢,充满强烈控制欲,且不择手段:为了争夺一块地皮,不惜贿赂相关人员。小说中的妻子听到了那个男人深夜给下属打电话,询问负责地皮的所有工作人员,是否都给到位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男人的妻子并未对他的行为有所评判,反而是在内心不断折磨自己,后悔自己和他结婚,如今她已怀孕六月在身,一切都注定了,她要和他永远地绑定在一起,永远都待在这样一个荒芜之地。
他不明白那个小说的结尾,妻子一直在黑夜中盯着丈夫久久发呆,此时一个念想从她心中出现,她想趁他熟睡之际,直接离开那个地方。她甚至已经从床上起身了,陷入踌躇:她有没有离开这里?故事却在这里戛然而止了。他没有问她故事的结局,只是当着她的面,撕毁了她写在文件纸上的稿子,警告她不要再继续写下去了。
他原本以为余岚在那次之后,就已经放弃了写作。谁知,她却与他开始了一场秘密战争。若不是他偶然去到她的办公室,这个秘密还将维持更长的时间。他并不相信,她会成为真正的作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不够随和,也不喜欢与人交往,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女人。
在他少年时代的小说阅读史中,大部分值得流传的小说作品都是由男性写就的。这种印象无疑让他给余岚的写作生涯提前宣布判决书:她的写作注定毫无意义。可是,他现在无心处理和她的问题,更没有精力跟她讲述她的写作毫无前途的道理。要不要暂行缓兵之计?假装对上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她离开的事情道歉?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她应该感到满足。
秦源回到家,没有看见余岚。一直等到将近夜里九点半,她才出现在家门口。那富有冷感的面孔中,充斥着一种得意。这令他恼怒。他平和地问她在学校里加班了吗。她换上拖鞋,“我在办公室写小说。”说得云淡风轻。“你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惹恼我?”他强压着怒火质问道。
“我写小说不是为了惹恼你,秦源,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写,是为了我自己。”
“你根本就写不出名堂来。你只是个小学教师而已,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搞清楚这一点,你就明白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你应该做你该做的事情。”
“我该做什么,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不是你。你一直以为我写作是为了成功。”她苦笑着,那表情暗示着他是个完全不可理喻之人。
“不为了成功,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再说话,而是回到卧室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回家路上想出的缓兵之计,在余岚的敌对情绪里,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他不想再爆发任何争吵了,三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倦怠。
他打开客厅的电视:这台40寸的大电视,除了逢年过节,他会打开看一些贺岁节目,其他时候很少开过,余岚更是从不看任何电视节目。他拿起遥控器随手按下几个频道。现在是电视剧时段:清宫戏、刑侦剧,民国传奇,各类题材的故事在不同的频道上相继上映,他随意地按照频道顺序浏览着节目表,切换到省台的文艺频道后,插播广告提醒观众,接下来的节目是一档读书栏目,这一期栏目的主题名:来自小镇的隐身女作家。
万卷书栏目,他记得这个节目的名字,这几个字就贴在那台电视台节目组的车上。接下来,他看到了那个女主持人出现,画面中显示她就在清远,那背景处的建筑物,竟是他的家!
他明明拉走余岚,拒绝了采访。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镜头开篇,就是他把余岚拉进车里,然后用力关上车门的一幕。
接受采访的人主要是翁红月和杨羽钟。透过屏幕,他也能感知到翁红月的得意。很多时候,主持人并没有在问,而是翁红月主动向其说出了有关余岚的种种过往。
你认为他的丈夫为什么会拒绝妻子接受采访呢?主持人问。
她轻咳了一声,然后端正姿势道:“我和杨老师都听说,其实余岚的先生一直在压抑她的创作。但事实上,她一直在暗中勤奋地写着,通过写作去对抗这种压制。她一直在坚持她自己的梦想。”
“那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清醒的人。她把写作看作是一种……可能是反抗吧。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种小地方,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挺没意思的。大家平时闲下来,也就是搓搓麻将,打打扑克,要不就是去饭店喝酒,连电影都很少看的。余岚和我们不一样,她是那种有着丰富精神生活的人。但她的丈夫,是我们镇上一家化工厂的厂长,是一个典型的商人。余岚和他之间的距离,就算不是现在,在不久的将来,相信也会越来越大。”
秦源无法忍受继续听翁红月在屏幕前这样信口雌黄,但此时镜头又切换给了杨羽钟。透过屏幕中的陈设背景,秦源断定两个人应该是在一起接受采访。杨羽钟不似翁红月的张扬,在镜头前,他很稳重,那稳重似乎在暗示看节目的观众,他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是客观公正,不带有任何偏见。
秦源愤怒地关掉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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