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雷君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十点钟了，在里面的这几天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从未如此渴望过自由。
恐惧、愤怒、悲痛种种情绪交织着，让他始终无法入眠。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雷君发现之前的那些情绪就刻在他的脸上，不过几天时间，胡茬已经爬满了整个下巴，浓浓地黑眼圈、布满血丝的眼珠，都在告诉他，之前的那些，不是梦。
雷君刷完牙之后，用毛巾将脸全部打湿，然后拿起酒店洗手台上的刮胡刀，小心翼翼地刮掉脸上的胡茬。
整个过程雷君进行得都很慢，也很仔细，他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注重仪表。
刮完胡子，又用毛巾擦拭了一边，将眼角残留的眼屎全部清除干净，来到卧室，雷君打电话给服务台，让他们帮忙买了一套全新的西装，甚至还让酒店派了一个会化妆的女服务员过来。
整个一个小时过去，雷君才从房间里出来，此时的他西装笔挺，黑眼圈也不翼而飞，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雷君看到沈浪坐在大厅里等着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跟沈浪拥抱了一下。
“看起来状态不错。”沈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回来，请你喝酒。”
“好。”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让雷君陷入沉思，曾几何时，他跟求伯君之间也是这样，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今天？
雷君站在金山总部大楼下，抬眼望去，他需要一个答案。
“雷总？”
“雷总好。”
“雷总您没事儿啦？”
面对冲自己打招呼的金山员工，雷君含笑跟他们打招呼，表现得是那么风轻云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望着雷君的背影，金山的员工也是议论纷纷。
“不是说雷总进去了吗？怎么突然来上班了？而且看起来状态还不错的样子？”
“瞎说什么呢，雷总怎么就进去了？都说了是配合调查。”
“可配合调查怎么消失了好几天？这也太久了吧？不是说最多扣留48小时嘛？”
“你香江电影看多了吧？”
就在这万众瞩目中，雷君直接推开了求伯君办公室的门。
对于雷君的出现，求伯君完全没有防备，他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呆呆的盯着雷君看了好几秒钟，在确定自己眼前出现的不是幻觉后，求伯君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溜小跑到雷君面前，一阵嘘寒问暖。
“哎呀，雷总，你怎么了？这几天辛苦你了，快，坐，坐下说。”
说着求伯君转身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雷君突然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那笑声让求伯君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求总，你知不知道，人一旦心虚的时候，就容易话多。”
求伯君心里咯噔一下，不过立即板着脸，硬邦邦的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雷君一把将茶几上的茶壶茶杯扫落在地，目光死死盯着求伯君：“我今天来只想听到一句实话，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的！”
“雷总，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求伯君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
办公室的门开了，秘书似乎是听到了里面的响动，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把杯子摔了，准备进来打扫。
“滚出去！”求伯君像只狮子一样咆哮道。
秘书吓懵了，足足愣了两秒钟才赶紧关上门，然而办公室地板上，那一片狼藉的茶具，已经被一些员工看在眼里。
“你究竟想干什么？”求伯君愤怒的盯着雷君。
雷君依旧坚持：“一句实话！”
“好，那我给你，没错，这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怎么样，你满意了吗？”
求伯君的语气没有带有一丝歉疚，他冲雷君吼道。
“当初要不是我一手把你捧到金山总经理的位置，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我给了你全部的信任，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姓沈那小子，他在挖金山的根啊，他是金山的死敌，你居然跟他称兄道弟，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有没有把金山放在眼里？”
雷君突然发觉，求伯君身上的光圈不见了，此时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充满铜臭的商人。
曾经他心目中那个老大哥、领路人，变得是如此陌生，曾经他们一起畅聊人生，畅想未来，要把金山发展成世界上最伟大的软件公司。
他们野心勃勃的开发了包括：汉字处理、电子表格、电子词典、名片管理等一个系列的“盘古组件”。
可惜由于微软全面支持汉语而崩盘。
或许那个时候，求伯君已经变了吧，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雷君神色黯然的想。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雷君一句话就让求伯君彻底熄火，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滑稽”的念头。
“你好像已经猜到了，没错，沈浪已经撤诉了。”
“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放弃整个搞臭金山的机会！”求伯君面目狰狞的吼道。
雷君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求伯君，冷冷的笑了笑，随后说了一句让求伯君更加崩溃的话。
“或许，人家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把金山当作竞争对手呢？”
其实，自从360安全卫士宣布永久免费那一刻，雷君就看到了沈浪的野心，只是那时候他还不太相信，360安全卫士可以打败称霸了内地杀毒软件市场多年的金山、瑞星跟江民。
然而，360安全卫士真的做到了，而且只花了这么短的时间。
再联想到360浏览器、360搜索引擎、多玩社区这些产品，金山已经失去了跟浪潮科技一教高下的资格，现在沈浪缺的仅仅只是一个盈利点，一旦让他证明自己的商业模式是可行的，整个内地互联网行业都会发生大地震。
那个比自己小11岁的年轻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他们前面。
雷君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求伯君面前，然后整了整身上的西装，迈开大步，走出办公室。
刚刚求伯君办公室发生的动静早已传开，就在雷君一步一步走过办公区时。
一个又一个金山员工站起身，雷君面带微笑的冲他们点头。
这一刻，雷君的步伐很轻快，至少，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求伯君看着信封上写着“辞职信”三个字，突然想到8年前，盘古计划失败，雷君同样给他递了一封辞职信，当时他只是批了雷君六个月假期。
这次，他已经没办法挽留了。
“我，做错了吗？”
求伯君捏着那封辞职信，望着雷君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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