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元江被执行死刑是在第二年的初秋。
绵绵微凉的细雨整整下了三天, 淅淅沥沥的没有停过。
东郊的树木一夜之间全都黄了, 落叶铺得满地都是。
这个时候的烈士墓园格外干净,四时不变的松柏迎风摇曳。天色很暗,虽然是白天,黑压压的乌云罩在头顶, 一眼望去居然有一缕微光落下来。
西北角的一座墓碑前站着个青涩的少女, 头发扎成一把马尾,因为没打伞,雨珠无孔不入地沾在她的发丝上。
谭悦今年十七岁了,继承了她哥哥高挑的身形,在暑假间猛窜了一个头, 已经有几分大人的模样。
谭城的军装照下摆着一束新鲜的马蹄莲, 祭奠的水果竟都是去了皮的,好几颗苹果开始被氧化得坑坑洼洼。
谭悦把最后一个剥好皮的山竹放在他面前, 自言自语地说:“明明是人民解放军, 结果比我还懒, 现在给你拾掇好, 你也吃不上了。”
“吃不上就看看吧……哎, 最后还是便宜那些扁毛畜生。”
她将小刀收回口袋里, 仰头淋着若有似无的雨。
十七岁,是个距离成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的年纪。
谭城就是十八入伍的,以前她在老家当留守儿童, 曾经无比羡慕同学们有爸爸, 有妈妈, 有一个幸福的家。
现在……不幸福的也没有了。
她好像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想不起有家是什么感觉。
清风拂过的时候,身后忽然多出一只手,在其貌不扬的水果边添了一大把花束。
谭悦回头时,艾笑正将掌心轻放在她的肩上——她现在变高了,也长结实了,必须要抬一抬头才能平视她的眼睛。
谭悦静静地凝视艾笑半晌,蓦地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她一下。
那柄伞完全遮住了四面八方冰冷的雨水,像个伫立在风雨中的堡垒。
她才感觉到这个怀抱异常的温暖。
“回家吧。”艾笑轻声说。
往回走的路上,雨逐渐大了,风吹来两边树叶的声响,苍茫得仿佛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一样。
谭悦是在这一刻,从雨声中发现了那些脚步的。
她低着的脑袋向前看去,孤独的石子路上不知几时多了许多打着伞,神情肃穆的人。
他们好似约定过,不约而同地朝这边走来,人群有男有女,年龄不一,却都安静有序地沿小径直行,一直走到身后尽头的墓碑旁。
鲜花越来越多,积成了一座小山。
一些熟悉的面孔路过谭悦跟前时,会轻轻停下,冲她一颔首。
然而世界还是那么寂静,甚至没听到这些人说一句话。
他们一言不发的来,又一言不发的去。
谭悦的眼里忽然间溢满泪水,她跟着艾笑从队伍中逆流而行。
白琰在不远处朝她点点头。
抱着花的张季不自在地梳理自己的发型。
在那之后是一身黑衣的罗白雪,白发苍苍的初中班主任和同座一排的同学们。
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陵园外,旧友们的车几乎占满了所有的停车位,让不明所以的管理员奇怪地背着手左右四顾——除了团体组织的吊唁活动,平时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同时来缅怀英烈的。
破晓的天光照耀着沉默的陵园,黑色的队伍蜿蜒成一条线,通向终点。
在这样的湿润细雨之中,等着一个修长挺拔的人。
他轻靠在那辆低调的轿车旁,见她们走近才直起身。
林现目光温柔地望着艾笑,看她同样望着自己,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他拉开车门,也说了一声:“回家吧。”
迟来的葬礼就在这句话中结束了。
日新月异的洋城在枯黄的深秋后迎来了又一个凛冽的寒冬,又在冰雪消融之际看见了新一年的春光。
昼夜与四季井然有序的交替着,高三的考生们撕下了三位数最后的一篇日历,紧张地翘首张望高考,职场中摸滚打爬地社畜们则埋头在年度计划里,愁得瑟瑟发抖。
长大的孩子渐渐不再追星,婚后的成年人也身不由己地放弃了很多从前的喜好。
日子在疲于奔命中越过越快。
这天早上的八点,娱乐圈新闻照旧空降至热搜的榜首。
何子谦终于不堪寂寞,跳出电视剧,开始祸害电影了。
制作方虱子多不怕咬,干脆不要脸地放了一段他的NG视频剪辑,从黑红的角度放飞自我,愉快炒作。
大概是物极必反,这年头大家都喜欢吃沙雕式的另类营销,网上的反响居然还不错,愣是把一部剧情动作片炒成了欢快喜剧。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正义之士抨击这种畸形的娱乐,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影视圈都是被你们这群人搞臭的!
——那么上纲上线干什么,不喜欢不看就是了,我们乐意掏钱关你屁事哦?
——难怪国产电影没几部评分高的,瞅瞅这些评论就知道了。再这么下去,《XXX》就要变成绝唱啦!
……
鼠标的滚轮不紧不慢的滑动着,幽暗的屏幕光打在艾笑的脸上,她手里捏着瓶酸奶,一边吃,一边慢条斯理地在网上冲浪。
偶尔给骂何子谦的人点点赞,偶尔心情好时又去给他家的粉丝点赞,双标得像个精分。
怀中的橘猫懒洋洋地朝天打了个呵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正埋头准备睡觉。
房间没开灯,显得尤其昏暗,四周只有一点从耳机里传出的细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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