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日风在香,微雪半中庭,草水享一色。
厚重的森林,像是一部古老神话的藏匿处。被绿色植物覆盖的地上裸露出粗壮的树根,像是盘古张牙舞爪的巨脚半掩在红褐色土壤里。苏小小一步步晃悠悠走在一条蜿蜒的树根上,头微微扬起望向前方,一只手轻轻提起乳白色纱绸的裙边,另一只手被站在地上的阮郁紧紧握住。
阮郁侧着脸迎着光望向苏小小,轻皱眉角:“小小姑娘,露重树滑,万要当心。”
苏小小低下粉红色的脸庞,白色的毛领轻轻拂过嘴唇:“有公子执手,妾身必相与走到地老天荒,白发相守。”左嘴角轻轻挑起。阮郁的脸颊上微微吐露红晕的香气,露出皓齿明亮地笑起来。
苏小小正侧头与阮郁对视着,突然踩到绿苔,猛地歪倒下来,阮郁慌张着伸出手臂接住,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草丛里的小飞虫被惊得忽的一团团飞起来,苏小小打趣道:“争渡,争渡,惊起一丛流萤。”说完和阮郁相望着咯咯笑出声来。
穿过树林,苏小小突然听到一阵轰轰的巨响,像是年迈的盘古披散的无法丈量的银发,蓝莹莹从天上垂下,像是盘古感叹流年匆匆的庞大叹息声,轰隆隆撞击到深潭里,冰凉里透露出英气时的雄壮矫健。苏小小心潮澎湃地拉着阮郁走到瀑布底的浅滩边,她松开阮郁的手,脱掉淡蓝色鞋子,提起裙边向浅水边走去。
“小小姑娘,小小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阮郁着急地追上来。
苏小小回头浅浅冲他一笑,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轻声的姿势。阮郁疑惑地停在浅滩边的灰色岩石上,苏小小伸出纤细的脚轻轻踏入水中,清澈的水流刚没过脚踝,倒映出安静的天空和苏小小妩媚的身姿。苏小小用脚尖踢了踢水花,随即轻轻舞动起来,她提起裙子脚尖扭动着旋转,白嫩的手臂伸长舞动着,指尖盛开一朵兰花。乳白色的纱制裙摆,鹅黄色的宽袖白毛边上衣,像是天上的仙女随瀑布下凡。阮郁痴痴地看着,回过头摘下一片细长的柳叶,抿在嘴边,吱吱地吹起曲子来。苏小小温柔地轻挑起左嘴角,随着阮郁的曲子婉转着身姿,轻挥着手臂,溅起的水花在身边跳跃,那是盘古叹息声上扬的尾音。
苏小小和阮郁绽放出惊风化雨、融冰若水的神奇魅力,轰鸣的瀑布成为他们毫不突兀的曼妙背景,像是千军万马的军队在驰骋疆场,却忽地停滞般静静欣赏两只蝴蝶的翩翩起舞。
歌声引回波,舞衣散秋影。浮云安静地从天空飘过,树木自由地摇摆。苏小小和阮郁像是忘记了所有的尘世,逍遥在无人抵达的世外桃源。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将他们拉回人间,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绸缎袍子急急地向他们策马而来。他慌慌张张地翻身下马,向阮郁行了礼。
“张管家,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少爷,老爷想找到你还难吗!其实,自从少爷最近很少回家,老爷就开始派人追查你行踪,今天查出你最近一直和一个歌女厮混在一起。”说到这张管家眼角瞥了一眼苏小小,这一瞥却惊得他大张起嘴巴:“这乡野僻地,怎会有如此惊为天人的女子!”
阮郁回过眸静望着苏小小,轻轻牵起她的手:“小小姑娘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是我心中比夜明珠还珍贵的瑰宝。”
张管家倒背起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才子佳人,夕阳的余晖拉长他们纤细的影子,相望的眼神、握紧的双手像是藤蔓缠绕着大树般生死相依。
张管家叹了口气:“少爷,老朽阅人无数,却从没遇见像你们这样的神仙眷侣,只看着你们就让我觉得很幸福。老朽豁出去了,少爷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老爷这次让我来就是带你回建康的,老爷因为你的游山玩水大发雷霆,我先助您敷衍着拖延时间,以后的事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告辞”张管家行了个礼,骑上马头也不回地急急奔去。
阮郁擦擦头上的汗珠,扶着苏小小跨上马拼命向雪玉院跑去。苏小小在阮郁的环绕下皱起眉头不解地望着他:“公子,此事真有如此严重?妾身相信,令尊定会有张管家的慈悲心,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抬起清澈的眼睛微笑着说。
阮郁严肃地沉着脸,聚精会神看着前方的路:“不,你不了解家父。他是当朝宰相,我敬畏他,官场的人为了面子和荣誉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公子,妾身愿追随你去往天涯海角。”苏小小瞪大眼睛。
“不,家父的势力像风一样漫天遍野,我们逃不过他的手心。小小姑娘,宁舍弃我一己之私的相守终生,也不能害了你!先送你回雪玉院,下一步再仔细商榷。”红棕色骏马飞驰而去,扬起一路碎石。
时间与红棕色骏马竞速着飞奔而去,夜暗沉沉地触手可及。紫藤巷里不寻常的寂静寥落,家家户户熄了灯紧闭着黑色的大门,偶尔一两声狗吠显得空远嘹亮。
红棕色马强有力的马蹄声打碎了寂静,苏小小一眼就望见雪玉院门口两盏格外惹眼的红灯笼,门前空荡荡地,丝毫不见平日里熙攘马车的踪影。正纳闷着,苏小小轻轻滑下马,吻了下俯下腰的阮郁的脸庞:“公子,勿忘妾身,盼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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