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的诉求，秦文君非常清楚，那就是中兴大明。但在秦文君看来，就凭朱由检那急功近利、残暴好杀、刻薄寡恩、刚愎自用、蛮横专断的脾气，就是把郭子仪重生大明都没用。rn 自己几度劝说不要滥杀大臣，崇祯这混账却是油盐不进。rn 即将打响的遵化战役，历史上是明军赢了，皇太极应该是要回去休整了。rn 杨鹤遭数十万农民军围攻之事，秦文君也看在眼里。崇祯如今对杨鹤虽然不满意，认为杨鹤辜负了他的信任，打算把杨鹤抓回来杀了。秦文君劝了好几回，奈何崇祯根本听不进去。rn 这样一个皇帝，大明怎么中兴？rn 但要是煌煌大明还是像历史上那样亡了，未免又太可惜。rn 秦文君不希望大明完蛋，而若说如今秦文君最想要哪个人被崇祯搞死，不消多说，就是今天一起来面圣的左良玉了。原因很简单，将来割据势力最强，占据了湖广粮仓，危害太大。rn 还有那个李师道，真是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明末有过这号人物。他也很清楚李师道的价值，利用得好，将来危急之秋，是朝廷一大助力。按理来说李师道也不会反，可凡事就怕万一啊。rn 真是多事之秋！rn 秦文君叹了一口气，靠着栏杆坐了下来。rn 这两天山东省方面上奏朝廷，求本省五成财赋留用，以资粮饷，好镇压白莲教。呵呵，这是想要朝廷财权呢！rn 幸好那帮东林党没傻到家，震惊之余，直接一口回绝：“山东索要此职，违法僭越！”rn 这件事，秦文君是乐见其成的。rn 东林党每跟一个地方巡抚总督大员闹翻，在崇祯心里的印象就越差。rn 这样将来才好灭了这些人。rn 至于那个李师道，或许可以建议崇祯将其调往河南战场，去跟高迎祥那厮搏命，以观后效。左良玉嘛，也跟李师道去河南好了。按照历史发展，等左良玉打了败仗，就寻机将其弄死。rn ……rn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滥杀大臣，君臣离心离德，非国之福也。若有大臣真的罪行累累，自会激怒朝野，引得六科联名弹劾。彼时圣人只需一封诏书，诏三司逮审，即可杀之。”rn 李师道劝了几句，然后补充道：“今反王蜂起，建奴肆虐，国祚危急不安，实不宜生事。”rn “正贤之罪，罄竹难书，杀之有何不对？”圣人有些恼怒。rn “若有罪便杀，则皮岛刘兴治密谋兵变，意图攻杀总兵陈继盛。延师作乱，驱逐总兵杜文焕。登莱耿仲明作乱，欲害总兵张可大……曹文诏大略蓟州，祖大寿东奔锦州，郑芝龙割据东南，洪承畴屠杀韩城，陕西人民有何罪耶？此辈皆大罪，圣人何不讨之？小臣愿出兵。”rn “够了！”rn 圣人哑火，一声呵斥打断了李师道，声音很是愤怒，吓得众人齐齐作揖。rn “休提郑芝龙大盗！”rn 好好的大明子民不当，却跟日本人厮混在一起，跟弗朗机人称兄道弟，跟海外红毛鬼做买卖，唯独对朝廷爱答不理，这让圣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打击。rn 还有祖大寿，也不是纯臣！祖氏将门，就这？rn 当然，这并不代表圣人认可了李师道的这番说辞。rn 这李师道胡搅蛮缠，洪承畴确实大胆，擅自杀俘屠城，纵兵劫掠，但——但他就是忠臣啊。rn 旁边的新任内阁首辅周延儒一直闷着不吭声，似乎被李师道带偏了思路。rn 仔细想想，王正贤确实挺守规矩，每一步都有朝廷诏命，竟然从未坏过规矩。上任甘肃兵备道当年，便打击豪强，整顿军事，训练军队，恢复马政，疏通官道，还率兵西进打击准格尔，保护了丝绸之路。每年贡赋从来不缺，户口还越来越多，还给朝廷上缴了不少战马。rn 真要说起来，功劳远胜罪过。rn 但现在不是论对错的时候，看的是立场！rn “圣人，周相。”rn 李师道起身行了个礼，道：“小臣听说闯贼进犯河南甚急，且杨总督孤军战斗，屡次表请朝廷推重臣帅汴，发河南之兵剿匪，圣人不妨许之。河南富庶，于国事大，臣愿赴豫效力。”rn 周延儒无语，合着你是来讨河南官的？rn 那杨鹤已然总督三省，焉能再增其一省兵权？rn 他说自己没兵，根本就是在抱怨，朝廷若是真派人去了，要他这个三省总督何用？rn 说白了，还是恃功自高，想籍此讨官当。rn 其实杨鹤是没兵，他辖区的兵马，大多被调来北京勤王了，现在可用之兵并不多，无法跟叁十六营草贼抗衡，不然历史上高迎祥他们能打到荥阳召开联军大军？rn “此辈有野心，官欲熏心，难堪国家倚重。rn 周延儒驳回了李师道的毛遂自荐，语气也重了很多。rn 李师道叹了一口气。rn “河西儿郎，破套寇，救北京。战斗永定门，进薄河西务。把截通州，死守安定门。碎枭巢，败阿巴泰，数千将士埋尸沙场。虽无功劳，亦有苦劳，小臣何以难堪国家倚重？臣之官职，圣人所赐，臣之师律，圣人所命。臣无逆节，朝廷何以骂臣？周相若厌逐武夫，欲用文吏，自可选贤举能，奈何加诸其罪，孰肯无词？”rn “圣人危急之秋，臣来救驾。国家存亡之时，臣孤军赴战。艰难之际，朝廷嘉奖。既安之后，罪臣忤逆！今海内手握雄兵，阴谋窥视四方者，不知多少！辽镇屡兴叛乱，秦兵数通闯贼，登莱密谋自立，皮藩逐杀总兵，此皆忠臣耶？有朝一日，八旗之师复薄关内，兵临城下，恃威求王。名城大邑，荡为丘墟。王室不宁，生灵涂炭，圣人惊吓，臣实不知勤王之师何来！”rn “臣虽粗鄙匹夫，亦知圣人有中兴之谋，欲简扶天再造以为股肱，然采群小妄论，信谎言窃议，登无用浪荡，恐非中兴之术。”rn 听到此话，在场文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rn 朝廷眼里的忠臣锐兵，被李师道贬得一文不值，偏偏你还找不到错处。rn “周阁老，不要寒了功臣的心。”rn 圣人亦无语，让陪同文官不要再说话。rn 确如李师道所说，辽镇似乎也不怎么像忠良，东江反迹已现，登莱蠢蠢欲动，山陕西边师更是数次叛国。北京若有事，能指望上的勤王之师真不多，而且是远处的，比如川黔豫凉。rn 这天下，还怎么中兴？rn 史官默默站在一旁，似乎已经入定。rn “行了……”rn 圣人叹了口气，旋即道：“大伴，遣李师道、左良玉、高夫麒出宫。”rn 对于李师道，圣人已经没有交谈的欲望。rn 这厮真就是个匹夫，等建奴退走，就依秦文君之意，将这厮调去河南，跟闯贼斗死吧。至于那个高夫麒，虽然没有对话，但也能感觉出来，是个粗鄙跋扈的家伙，也跟李师道一起去河南好了，看看是闯贼凶还是这两个家伙凶。左良玉，圣人也没有多少好感，无意重用。rn 要说怎么安排，反正肯定是不能继续留在辽镇的。rn 山西、河南、陕西、山东，都可以，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rn 圣人既有吩咐，王承恩便派人将李师道三个遣送出宫。rn “左老弟，吃酒去不去？”rn 出了皇宫，小雪正下得纷纷扬扬，李师道搓着手，想去吃喝一顿。rn 好不容易见到圣人，却没有讨得圣人的赏识，左良玉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烦躁道：“走！”rn 绕了几条路，不多久三人就到了长安街。rn 长安街号称神州第一街，在明朝也是整个帝国最繁华的地方，没有之一。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到处都是商铺和摊贩，上到珠宝美玉下至小吃日用，应有尽有。还有很多民间艺人表演各种杂耍，引来阵阵叫好之声。摊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讲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块。小吃的郁香，胭脂的馨香，乃至粗汉的体味，混杂在一起，真是一个热闹非凡。单看这条街，恍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太平盛世，也难怪大明君臣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中兴就在眼前了。rn 李师道找了家不错的酒店，要了一个包间，整了五斤唰羊肉，八个炒菜，一坛酒，就着米饭大吃大喝起来。说到未来前途，高夫麒连连叹气，左良玉亦是喝闷酒。李师道没有过多考虑这个问题，等建奴第二次入关，看到带兵勤王跑来北京拼命的文官武将寥寥无几，朝廷就该认清形势了。再过两年，皇太极再次率军横扫辽东，圣人目瞪口呆，被啪啪打脸之余，一定会想起今天这件事。rn 当大明朝百官浑浑噩噩的时候，只有我李师道洞若观火。当各路军头拥兵观望的时候，只有我李师道发檄勤王。当大明百官都结党营私的时候，只有我李师道还想着你这个皇帝，还想着保卫你的江山社稷！待建奴退去，你不用我还能用谁？！rn 须知如今天下的格局，很快就会质变。rn 辽东方面，等二号人物何可纲被祖大寿弄死，就真是散篓子了。朝廷自此对辽镇失去了全部的希望，断了很多粮饷。辽东各大将门军头争权夺利的同时，对朝廷也多有防备，骑在墙上大搞双边贸易，是黄台吉的好伙伴，也是大明的“好”臣子。rn 朝廷信任的武夫，基本也不会再派到辽东。rn 东江方面，情况更夸张！rn 如果总兵陈继盛没有记住李师道给他的警告，回到皮岛就会被弄死。陈继盛被杀后，朝廷委任禁军大将黄龙为帅，不久黄龙便被军人囚禁，刘兴治上台，刘兴治没当多久就被尚可喜带兵杀了，然后毛文龙的养孙毛承禄上台。这家伙的残暴程度直追秦宗权，吃人肉，骗杀上官，盘踞在海上，大搞两面三刀，完全割据。总之一句话，东江那个乱，堪比魏博。rn 登莱方面，内部矛盾重重，武夫野心勃勃，齐辽冲突愈演愈烈。巡抚暴死，知府失踪。朝廷管不了，最后武力讨伐，消灭了登莱军人。’rn 山东方面，白莲教连连暴乱。策反巡抚，刺杀布政使，围攻县城，劫杀小队官兵，制造恐怖袭击。导致军民关系严重对立，看谁都像白莲教，政府内部也是人心惶惶，怕上官是白莲教是信徒，怕下属官吏是极光会细作。整个齐鲁之地，可谓是乌烟瘴气。rn 甘肃兵变频发，山西军人骄横，这两镇士兵，在北京都敢抄略，抢了达官显贵不要紧，还直接大摇大摆投靠高迎祥。陕西方面，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延绥总兵杜文焕，在带兵勤王的路上被士兵驱逐，而这已经是崇祯朝延绥镇爆发的第六起兵变了，固原镇则彻底崩溃。rn 河北的情况比较好，朝廷控制的很严密。rn 南直隶，纺织工业海外走私出口贸易发展得越来越快，出现了一大批新兴资本家。腐蚀海关官员，官商一起走私，朝廷无力控制。而且这些资本家谋取政治权力的欲望非常强烈，大量中管干部被收买，地方形成团伙势力，北京空降的官员，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也是无能为力。之前东林党元首周延儒召开大会，讨论向中层党员背后的资本家征收商税，但是这些人给出的反馈是，私下收他们的钱，他们很乐意交保护费。但要是公开征收，一个子儿没有。rn 这些财阀就这么硬气，你拿他们有什么办法？rn 逼急了，鼓动工人罢市游行闹事，包围官府施压请愿。rn 如果官府不肯让步，直接把税吏都给你打死，还把尸体给你放在大门前让你看。万历年间，苏州织工闹事，冲击衙门，官员被迫出面道歉。矿工闹事，直接冲进税务衙门把税务官员都打死，监税宦官也被群众乱拳打断了气。神宗那么牛逼，不照样乖乖撤销了三监。rn 你要动刀子，清军屠了几十座城，都花了三十年时间才把东南杀服。rn 动武，先掂量一下，你有没有鞑子这么狠。rn 江西、陕西、山西、河南、贵州，这就更不用说了。rn 杨文岳现在都还在江西跟土匪斗智斗勇，陕西全境大旱，数百万难民，洪承畴刀都砍卷了。山西则成为了流寇的新战场，王嘉胤据河曲，王自用游击吕梁，高迎祥纵横太行山，其他大大小小的还有几十路草头王。三省总督杨鹤疲于奔命，这个月在河南，下个月在太原。rn 朝廷想招安，但是人家要革命到底。rn 什么官职都不要，就是要造反，朝廷看着办吧。rn 情况大概就这么个情况，此番直隶会战，比如登莱、辽东、东江、河北等第兵马，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也还打了一些硬仗，但撑死了也就补发一两年的军饷，军头什么也别想。rn 说真的，这已经很不错了。rn 没把你调到辽东跟建奴拼命斗狠，没把你调到中原战场剿匪，你就偷着乐吧！rn 其他靠谱的大将，比如大同参将虎大威，想移镇，朝廷还得想想怎么办，看看哪些人好说话，能给你腾出位置。不好说话，有造反倾向的，朝廷现在也不想招惹，你就慢慢等吧。rn 黄得功、周遇吉这一类，圣人赏识的，多半召入禁军，从此住大宅子，月月拿高工资。rn 李师道这种就惨了，甘肃军虽然打仗拼命，但是表现实在是差劲，祸害起老百姓丝毫不比鞑子差，而且圣人对这些军头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多半就是去最难搞的地方。军头们大概率都会调到河南战场，去跟高迎祥那厮拼命。灭了高迎祥更好，被闯贼打死也不是坏事。rn 左良玉更惨，虽然李师道也受到了王正贤那老狗的影响，但左良玉受侯恂的影响更大。侯恂原本是兵部副长官，之前建奴进犯京师，圣人一怒之下踹开了侯恂。作为侯恂的门生故吏，左良玉能不受影响？加上安定门会战这厮还下令屠杀了两万多被建奴裹挟的难民，引起京师舆论公愤，结局不会很好，大概率去洛阳或者山西，跟着那些不靠谱的友军一起正面硬刚叁十六营主力。这些地方，乱兵横行，遍地土匪，友军坑得要死，左良玉保住小命都难。rn 想挪位置，想屁吃。rn 天下格局，基本上定了。rn 朝廷也就这样了，就是个维持会。rn 哪天朱会长干不下去了，就破产结算吧！rn 另外就是，王正贤这老狗还得想个法子捞出来啊。rn “走谁的门路？”rn 现在圣人的那些宠臣，李师道也就对温体仁大概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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