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正月初一，京师安定门。rn 上半夜，建奴进犯西直门，满桂带伤出战，壮烈殉国。英国公登城战斗，身负重伤。梁尚书搬了一把椅子，手持宝剑坐镇角楼，效仿于谦和京师共存亡，结果被建奴火炮命中指挥部，当场被埋进废墟。好在各军官没有放弃，七手八脚把他找了出来，梁尚书精神恍惚。rn 成国公朱纯臣擅离职守逃跑，险些被圣人活活打死。rn 宦官高起潜守安定门，部下皇亲国戚畏死，带来的家丁仆从慌乱中也自乱阵脚，正白旗甲兵数次登城。虽然都被杀退，但安定门的情况还是非常危急，直到后半夜援军抵达。rn 凌晨两点，凉州总兵李师道、狼狗营指挥高夫麒、大名府知事卢象升率先抵达，在雍和宫一带排兵布阵完成后，旋即向安定门开进。凌晨三点多，皮岛总兵陈继盛、登莱张可大、锦州参将黄得功、宁前都司指挥使左良玉、开原卫佥事周遇吉以及新任山海关总兵驻军永定门的黑云龙相继抵达参战。山西参将虎大威也收集了六千多溃兵，撵着大伙儿赶来。rn 更远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部队，李师道不清楚。rn 建奴的号角响彻天空，嗡嗡嗡的巨大震动已经笼罩了一切，战争的阴云正盖向雄伟的城池，人声在原野奔走，马蹄在震动大地。随后，他看见西面的天空，一颗，两颗，三颗……被点燃的火球和巨石出现，远远飞在夜空中，像陨石，密密麻麻，然后落入了北京城里。rn 嘈杂响起的同时有东西在倒塌，整座城市的人叫了起来。rn “绞起来，校正角度！”rn 带着木轮的战车沉重推行一截后停了下来，视野左右延伸逐步抬高，更多攻城装备在过来，密密麻麻的包衣奴才，带着牛驴骡马这些畜牲推动，然后停下下对准巨大的城池。rn 八旗甲兵策马跑在了阵前，有声音怒吼：“把石弹推上去！”rn 在后方，大量堆积的岩石在被包衣搬离滚动，绞盘的声音陆续响起来，向下极力反压凹陷的巨大木勺，被粗制过带有类似球形的石弹被包衣抬上木勺，压得杠杆吱吱作响。rn 越来越多石弹搬了上去，绞盘嗡嗡的震动笼罩了一切，数量足有数千之多。在前方，周围响起大量奔行的马蹄，人的脚步，五个巨大的方阵已经成型，旗兵呼天抢地，振刀击盾。rn 在前方，是一座古老的城池，横跨无边无际的城墙，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很多人在晃动、奔跑、惊慌，手持弓弩的士兵躲在墙垛后面，神色紧张惶恐。再往后，是巨大城池里，俯瞰整齐又交错的大街小巷，无数百姓在跑，在慌。rn 狂风卷过大地。李师道骑着黑色的高大战马，披着从富商家里抢来的貂毛大氅，内里一身银色铁甲，站在一处小山坡上，久久出神。随后，手伸向插在地上的马槊，缓缓拔出......rn 五米多长的精铁马槊被他单手举起，肆拾伍度斜指雪夜。rn “击鼓，进军。”rn ........rn 慌乱的城池，皇宫。rn 带着使命回城的陈新甲第一次感觉在悬崖边上行走，颤抖着将建奴的条件带进了禁中，掀起了波澜。rn “五十万匹绢.....为什么朕不知道？”圣人当着机密官员的面大吼。rn 钱龙锡跪在地上拱了拱手，手心冷汗密布，最终还是开口道：“圣上，皇太极那厮，张口就是年岁五十万匹绢，三百万两银子，还要重开边市。金银财货都可以再谈，但皇太极的另外两个要求太过分了.....竟然想以蓟州为界，与国朝南北分治，还说要称帝，令圣人自居信王....”rn “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朕决不做石敬瑭！”rn 周延儒漫步出列。rn “圣人，自古胡虏南犯不祥，何况北直隶数百万人乃是国朝质朴百姓。如果建奴再肆虐三月五月，圣上虽然不受儿皇帝骂名，但建奴蹂躏太甚，百姓怨恨之下会仇恨朝廷。这样不但有失圣人仁德贤名，也不利于民心稳固......”rn “建奴的条件虽然过分，但还是要设法周旋。”rn 老人的话尚未说完，那边韩爌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且非常激动：“活秦桧！都给我住嘴！如今乃是破釜沉舟之时，通州本就无人再守，再屈膝议和事虏，一旦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建奴趁势进攻，北京如何得守？一旦破城，城里百万生灵就是羔羊待宰。陈新甲在建奴军营的所见所闻诸位难道不知？那里面还关押着国朝儿女，男的包衣，任人打杀。女人是妓，随便凌辱。此等野蛮种族，一纸和谈盟书，空口无凭，焉能使其退兵？此则建奴诡计，好教国朝动摇.....”rn “韩次辅倒是看的透彻啊，不如去西直门上城战斗？”rn “这....”韩爌哑火。rn “别吵了！”武英殿大学士李标看不过，厉声呵斥了几句，旋即对圣人说道：“为天下百姓计，议和当然不耻，然则爱新觉罗氏，野心更甚完颜。就怕不是真心和谈，而是缓兵之计。圣上试想，若国朝意在和谈，则百僚谁敢主战？朝廷不提反攻，则各路勤王兵，焉得出击！”rn 皇太极自抵达京师，数次遣使议和，国朝高层讨论，大都认为是皇太极的奸计。但还是有人抱有一线希望，不用再死人，建奴就能退去，这难道不是好事？只是没有哪个大臣愿意背负骂名在本朝当活秦桧，圣人也不敢在明面上廷议，只是私下召集亲信讨论，防止被喷。rn 君臣之间互相争吵拿捏不定，整个情况已经不容乐观。rn “行了，不议和……”rn 龙庭上的身影突然打断众人，道：“朕在想，若黄台吉真能打进北京，何必与朕和谈？早就破城了。朕觉得李学士说的很有道理，建奴这般多次遣使谈和，多半是黔驴技穷了。”rn 温体仁见状，振臂高呼：“上圣明！大明天下无敌，誓不为事虏故宋！”rn 圣人站在龙庭上笑意盈盈，看了温体仁一眼，突然说道：“卿等雄心壮志，朕甚感欣慰，既然如此……温体仁，你去安定门上看着，代朕慰劳守城将士，为朝廷典计赏格功劳。”rn “小臣职守礼部，焉能与建奴厮杀？圣人开恩饶命啊！”rn 温体仁一下子愣住了，旋即哭天抢地起来。rn “休要聒噪！不但你要去，在座卿家都跑不了！”圣人脸上带着笑意，招呼宦官道：“着厂卫差官，送各柱国就行！”rn 除了少数几7人，几乎都是面如死灰，皇宫哭声阵阵。rn 旋即脚步响起，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汉将军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诸臣请了出去。rn 等大伙儿都走完了，圣人才看向暗处一个与他年岁相近的青衣郎君，道：“朕做得怎样？”rn “圣上英明，这些国虫子，该如此。”rn 青衣少年嘴上虽然说的轻松，但心里也有些烦躁。不会遇到同行了吧，那样事情就很很不好办了。都是穿越者，自己知道的别人也差，甚至已经在这个时空发育了很久。rn 他这段日子观察了很久，大多数人都跟历史上的情况一样，唯独那个叫李师道的凉州总兵，历史上明末根本没有这号人。不知道是不是后世来者，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rn ……rn 安定门，凌晨四点。rn 李师道与左良玉一起登上了高台。按制，主帅须居于可登高望远之地，台下设十校尉，左右置警鼓十二面，号角十二枚，金轮十二副。东南西北四面，立黄青红白黑五行旗。rn 由于朝廷没有委派统帅，孙承宗在通州无法脱身。rn 经诸军推举，凉州总兵李师道和宁前都司指挥使左良玉，以及山西参将虎大威，作为此战最高指挥官，于是三人登上了这座临时建造起来的高台。对面建奴也一样，不知道谁指挥。rn 明军摆出的是一个矩阵。rn 矩阵内部，一条东西大路和一条南北大路，构成一个十字，把矩阵分为四小阵的同时，方便阵列变换，援兵调遣，骑兵通过。另外还开了十五个交通翼门，使士兵容易集结。rn 至于最前面，则排出了整整十二队战锋，每队四百人，一共四千八士兵，六排站列。战锋之间站位比较松散，以方便各队弓手火枪兵随时穿插其间，前出射敌。这四千八战锋，由周遇吉、黄得功、周遇吉、左良玉、张可大、陈继盛五个人的部队组成，都是厮杀建奴的老手，年前广渠门战斗，黄得功跟总兵祖大寿参战，多尔衮三度组织骑兵冲阵，都没有得手。周遇吉的兵不多，只有一千多人，大部分是关外夜不收，常常在建奴后方侦查。rn 陈继盛则派出了部下最忠诚的日本浪人担任战锋，这些讨生活的倭寇，早在袁可立时代就已小规模进入黄海，毛文龙的部将雇佣有一些，为此毛文龙还受到过登莱巡抚的斥责。不过后来看这些日本人打仗还行，也就没有再多问，陈继盛部下还有一百多个倭寇亲兵。rn 李师道对此感到担忧，害怕这些讨生活的倭寇临阵倒戈。rn 左良玉不屑一笑：“此辈倭人，去之如去一毫毛耳，李帅不必担心！”rn 战锋后面就是密集的步骑兵方阵，计有七个步兵方阵，六个以游骑兵为主的骑卒方阵，骑兵在步阵中间，这一波总共有一万八步兵，一千九马骑卒，以及李师道的九百骡骑。rn 以上算是前军。rn 前军是来自大名府卢象升、皮岛尚可喜、刘兴治、毛承禄、登莱耿仲明、孔有德、甘肃高夫麒的人马。孔有德心中自然不服气，但是按照明军行情，战前随便咋闹无妨，但是布阵迎敌了，你还要闹，自己人都看不起你，因为那样会害死所有人，会被群殴。rn 这个安排是李师道跟左良玉他们商量的，把素来骄横的东江军和喜欢闹事的登莱兵包在中间放备起来，卢象升带兵防守南面，高夫麒占据北面。只要东江兵搞事，立刻混战！rn 这就是大明行情，打仗得先把友军防备好。rn 虽然这样容易招致败仗，但也是没有办法的结果。rn 前军后面便是中军了。rn 中军本阵，最前面是山西参将虎大威的部队，三万多山西军被建奴击溃后，参将虎大威收集了六千人，来自山西总兵帐下的武原营、威风营、武山营，以及河东兵备道的岢岚军。rn 右侧是来自代北的振武军，大概三千四百多人，仍由姜镶指挥，很分散。rn 中间和左侧就是大队厚实的步卒了，全是河西战兵，武威军担任主力。从河西务溃败回来的王进，带着剩下的三千黑熊营跑来听用，中卫军指挥使杨天华也带着残部从通州来了。rn 他俩谁也不信，只信李师道，要求跟武威军在一起。三个指挥官没办法，只能照办。三军分成了若干个小方阵，阵与阵之间相隔三十步，作为全军核心所在。rn 剩下的中军左右两翼几乎就全是步兵大阵了，除了各有几十骑兵随时游走之外，目之所及全是无边无际的步槊丛林。成分很复杂，几乎都是从河西务逃回来的溃兵。密云、怀柔、天津、廊坊、顺义、卢龙……都有，另外还有黑云龙的七千禁军，由山海关总兵黑云龙统带。rn 这些入马各部分相加，总数超过两万人。具体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天还没大亮，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李师道收到的各种消息也是自相矛盾，根本不晓得有多少人。虽然全都是战兵，但是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的，军容不整，士气很差。前面一败，马上就会崩溃，不能指望。rn ……rn 从前面战锋到后面溃兵，一共大概有六七万人。rn 乱哄哄的，看起来恐吓力十足，就是不知道实力咋样。rn 后军就不用说了，全都是辎重辅兵，以及大伙儿之前俘虏的包衣奴才，辅兵好歹还有防身的家伙，这些包衣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十个战兵看管。各部队的后勤辎重辅兵，再加上这些包衣奴才，也有上万人。各自护着自己部队的粮草、营帐、煤炭、战利品，至于营地……rn 营地不用管了！rn 打赢了，大军直接冲杀过去，生擒阿巴泰，抢夺战利品。这个时候谁还要回营地，简直就是弱智玩意儿。打输了，营地也没用了。联盟瓦解，大伙儿各自逃命去也。rn ……rn 此番增援安定门，明军联盟总共约有十万人，恰好是阿巴泰的四倍，颇有些以势压人的味道。不过兵法本就如此，得胜之道，在于以多打少，以老击新。严格来说，明军联盟这十万人，辅兵就占了一成，败兵又占了五成，真正能打的也就前面四千八战锋和中军那些人了。rn 前面败了，还指望后面这些跟死了妈一样的溃兵拼命？rn 尤其是黑云龙部下的七千禁军，这是圣人调给黑总兵的部队。一个个的，几乎都是京师的膏粱子弟，还有些是原主招募代征的乞儿。眼看要建奴拼命，都跟见了老虎似的。还没开打就有不少家伙跑路，不过跑出去一看，到处都是建奴！旋即打消念头，悄悄跑了回来。rn 这时候出去乱窜不叫逃命，那是给建奴送人头。rn “李帅，虎将军，这便击鼓进兵吧！”rn 左良玉回头眺望明军大阵，再看了看了对面的建奴大阵，建议道。rn “虎将军意下如何？”李师道瞧了虎大威一眼，但见这厮牛高马大面目凶狠。rn 巧的是，这虎大威早年也是个杀人越货的关外响马，陕西榆林人，方圆百里有名的江洋大盗，有回抢了十车皇纲，于是陕西政府大怒，发兵围剿大虎贼。战败被俘，刺配边军。rn 按理说早就被斩首正法了，奈何上官赏识这厮晓勇啊。rn “虎某败军之将，不敢妄议军事！”rn 前天晚上山西军被数万建奴主力围攻，虎大威当时也在其中，大败逃走，如今不愿意多说。rn “好！”rn 李师道不废话，看向左良玉道：“既然如此，击鼓进军！”rn 命令既下，警鼓敲响，号角渐次连营，战鼓咚咚咚地响了起来。rn 对面建奴大阵随即爆发出鼓声，奴军战锋巴牙喇出动，以梯形大阵缓步向前推进。在他们后面，杜度、德格类、苏纳、萨哈廉、豪格、硕托等阵次第向前。从高处望去，就好像缓缓蠕动的蚂蚁包一样。虽然慢，但一往无前。再后面，老奴阿巴泰的本阵也在移动。战马嘶鸣，铁甲威风，看样子有足够的信心来干碎第二次联盟起来的明廷勤王之师。
喜欢晚明浮生请大家收藏：(m.miaobigee.com)晚明浮生妙笔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