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十二月三十，阴风狂吼，神灵震怒，沙尘暴自长城卷来。rn 甲寅，辽兵溃，祖大寿东奔。rn 再三日，战败河西务，卢龙、昌平、密云、廊坊、顺义、怀柔等京南北十一镇兵马溃退通州，凉州兵乱，朔方军哗变，军士击鼓呐喊，裹挟指挥使冷士贞，一路径往山西，回甘肃。rn 皮藩同日哗变，毛承禄、陈光福、苏有功诸将作乱，杀害监军王遇，火拼尚可喜。毛文龙旧部建奴降卒叛变，谋杀刘兴治未遂，随后往西直门会师，总兵陈继盛以数十骑再次出奔。rn 登莱亦溃，孔有德、耿仲明、姚文昌、李九密谋杀害总兵张可大逃回山东。rn 不料风声走漏，张可大求援凉人。李师道会同高夫麒，引两万精兵讨伐登莱叛军，卢象升亦发兵响应。登莱不敌，修书遣使求和。李师道欲斩孔有德，卢象升等文官表示反对。rn “此则擅权自专，非王臣作为！”rn 于是李师道罢手，即令武士扑杀登莱参将李九，献首中极殿学士孙承宗，随后率兵护送登莱总兵张可大还军。高夫麒眼红孔有德美貌妻妾及财货，途中发难，火拼孔有德，未得手。rn 崇祯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朝廷有诏，遣兵科给事中薛国观赴军调查。rn 薛侍中怒斩姚文昌，孔有德之辈则被杖责八十，侥幸逃得一命。rn 是日中午，孙承宗收集溃兵，令曹文诏引军进驻山海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声称朝廷但捉袁崇焕一人纠察，辽镇其他一切人等一概不问。旋即发兵，迫大寿被迫停止前进。rn 在京城北面作乱的山西兵亦被朝廷平息，圣人诏令兵部右侍郎梁廷栋统之。rn 与此同时，西直门仍在激战。rn 截止除夕当夜，昨日七战，今日九战，明军皆败，建奴一度攻入西直门瓮城。成国公朱纯臣害怕，换上便衣逃跑，被尚书梁廷栋擒获。梁廷栋手持宝剑，厉声呵斥，成国公方止。rn 西直门危在旦夕，安定门亦连连告急。rn 禁军畏死，大同军残，英国公张维贤为激励军心，令长子张之极率全家老小及仆人上城战斗，旋即不顾劝阻，披甲上楼亲自搏杀，身中十五箭。口吐鲜血，连夜高烧，观者泪目。rn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大同总兵满桂集结残部，引孤军出安定门野战。梁尚书及守门官员知其事者，皆白衣免冠送满桂。至楼下，祭祖开门，尚书击筑，徐光启和歌，士皆垂泪。rn 与此同时，武威军大营，李师道等人聚在营帐会议。rn 其实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知道各方噩耗。后来明军再次集结，之前被打散的部队也得以重编。陆陆续续集合了大约三十万人后，他们本以为上面要开始反攻了，结果迟迟不见动静。rn 砰！rn 一张桌子被高夫麒单手掀飞，拔出佩剑砍得稀烂，木屑散了一地。随后又坐回到椅子上，脸色阴沉，红着眼睛，咬牙切齿。rn “这帮家伙，打又不打，一个个还在扯皮，朝廷也在拖，数十万大军，连个真正意义上的统帅都没有，若是让建奴知道，在京师待上半年......一群窝囊废！也就是老子没在城里！”rn “那怎么办？朝廷在犹豫，圣人也在犹豫，毕竟三十万人交给谁来指挥？谁愿意指挥？打得过还好，打不过，这个罪名谁来背？上面自然也有思虑，只是这动静也太慢了。”rn 黄道周拍拍高夫麒肩膀，叹着气解释了几句。rn 一个不好，杨镐、熊廷弼、王洽、侯恂、袁崇焕、孙承宗就是先例。rn “让黄检讨指挥也比那帮狗官强，可惜咱人微言轻，就算咱能打，他们也不敢打。”李师道才洗完头发，说话之时，脸上还有很多血水：“满桂真是不值啊，估计是重伤垂死了哟。”rn “满大帅太傻了，若是老子进城，哼！”rn 高夫麒脸色非常不善，说话的时候还在狠狠磨刀。rn “咳咳……”rn 李师道连使眼色，黄道周、卢象升、监军赵仕春这些人还在呢。rn 卢象升正想跟高狗讲一讲道理，判官田季安突然来报道：“朝廷邸报，梁尚书战败，莽古尔泰破西直门瓮城。英国公兵败安定门，黄旗奴登城，禁军溃退，圣人意欲出奔！”rn “朝廷急诏四面勤王臣帅火速发兵救援西城！”rn 众人愣住了，黄道周气得浑身颤抖，一脚把凳子踢飞，砸出营帐，大吼道：“圣人不知道北直隶大军云集吗！他一跑，京师百姓带不带？军心又该怎么办！这仗还打不打？”rn “效玄宗故事无妨，就怕是靖康天子！”rn 甩掉追兵，平安逃走还好，就怕被建奴掳获啊。rn 消息传来的这天黄昏，下面的士兵或许都还不知道情况，但中层将领的心思开始浮动，刚刚做好下一步打算的各路明朝军队，再次陷入惶恐不安的被动局面，李师道沉思。rn “可惜在城外.....”rn 高夫麒恨不得拿起苗刀冲进皇宫，把刀架在那帮优柔寡断的君臣脖子上。rn “天子出逃，影响有多大......”rn “是时候撤了啊，李狗你是怎么想的？”rn 高夫麒低声呢喃了几句，整个人垂头丧气。rn 夜色降临后，建奴军马蹄裹上了布匹，战马的身影开始集结，整个营地沉寂在大战前的宁静当中。皇太极擦拭佩剑，然后归鞘插好，走出营地。众将已经整装待发，望了过来。rn “汉人，不管他们怎么想，人多不多。当年萨尔浒，我大金都打赢了，今攻守相易，大金众至十万。汉人怯懦，三十万亦不过如此.....”他抬起手，在暴风雪当中，握成拳头猛然挥下。rn “打垮他们，拿下北京，活捉朱由检。”rn “是！”rn 大地轰隆隆的动了起来，隆冬的夜风夹杂着万物凋零的气息。八旗重步兵开始一队队的开出军营集合，骑兵在控制速度，减少震动，马口套上笼子，无声的列阵起来。rn 望着灯火通明的西直门，皇太极摩挲着坐骑，深邃的眸子闪着凶戾。rn “.传令全军，踏平南朝，夺取中国……”rn 片刻，无声的人浪，重重叠叠，奔跑起伏着的过去，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包裹布匹的马蹄迈动起来，如同地龙翻身，黑压压一片，带着巨大的声势，在这一刻轰然行动起来.......rn 一万八千建州铁骑在这一刻展现了他们恐怖的一面，在黑暗的天幕下横冲直撞，将接连十几里的山西军营凿了一个对穿，随后跟来的五万八旗步兵以强悍的战斗力开始向前平推。rn 山西军队由省内各个地方的兵马组成，虽然有三万众，但成分复杂，加上之前叛乱，对朝廷怨声载道，军心低落。陡然间的夜袭，把他们基本上都打懵了，成建制的部队还没开始集结就被建州铁骑一个接着一个击破打散，随后被后面跟来的密密麻麻的八旗兵撕裂屠杀。rn 成千上万的刀光在飞舞，杀声震天，火光冲霄。鲜血飞溅，人马交织，烂成了肉泥，数个分队的建奴骑兵不断在营地中和自家步兵的配合下来回冲杀，山西军开始瓦解，旋即崩溃。rn 在京师北面的这处原野上，能威胁到建奴的势力，开始没了命的溃散。rn 多尔衮站到了山坡上举目远眺南方，这个巨大国家的心脏北京。rn 除夕夜，皇太极发布檄文，历数朱由检二十款大罪，散写檄文十万纸，遍谕京师百姓，移牒各路明军。声称此行只为报家父之仇，无关南朝其他人等。若捉拿朱由检来降，封亲王。rn 谁敢领兵冒犯，晋军就是下场。rn 与此同时，致书明廷。为免生灵涂炭，特邀贵国和谈。rn 割让大金现在占据的州县，双方以蓟州为界，拆毁山海关炮台，宁远不许驻军。若有明人起兵反抗大金，明廷需调兵予以镇压。岁献丝绢五十万匹，米麦一百万斗，银三百万两，盐六十万石。两国结为兄弟，以大金为长，大明发往大金的文书，须以臣信王谨奏起头。rn 如果贵国答应这三个基本条件，大金立即为朱圣退兵。rn ……rn 崇祯三年正月初一，风不停，暴雪隆隆。rn 皮藩、登莱镇、河西诸军、京南北十一镇、山西兵、禁军溃败的消息开始在坊间流传，部分知道实情的明朝官员连夜奔走，确认消息是否真实的同时，寻找自己的主心骨。rn 皇城东华门外，钱龙锡的马车在停了下来。rn 此时五更，天色漆黑，火把照射下，宫门外已经聚集起了密密麻麻的官员。见到年迈的老人下车，纷纷围过来。还未开口，钱龙锡便摆手：“老夫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一切待我进宫看看圣人反应再说。”rn 钱龙锡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人群外一个孤零零的人影，于是停下脚步：“廷栋？如何一个人站在那里？”rn 在西直门恶战十七场，梁廷栋一次都没打赢，于是被京师百姓唾弃，走在路上都会有市民向他投掷瓦砾，因此在身份上是不能再跟其他官员走得太近了。今日大家汇集于此，他也会远隔众人，把自己孤立了起来，等待圣人处置。毒药和棺木都已买好，只待赐死诏到，便自我了断。rn 梁廷栋拱手回了一句：“罪人身份使然，望相国见谅。”rn “知晓！”rn 钱龙锡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又问他，“建奴事上，你怎么看？”rn 梁廷栋身姿挺了挺，肃穆望向老人：“那要看相国如何与圣人说，但廷栋觉得，人可以被杀，我们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就是。城可以被毁，我们重新建造就是。土地可以被夺，我们勤练士卒同心同德再打回来就是。但唯独膝盖不能让建奴打烂，不然就一辈子站不起来了。”rn 两人对视一阵，钱龙锡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他两眼，冷冷的说了一句：“迂腐，一个国家若是皇帝都没了，嵴梁再硬又有什么用？谁号令天下人抵御建奴南侵？”rn 然后钱龙锡不再多说，转身过去进入了宫门。rn 梁廷栋退到一边，心中不免叹气，自己之前对皇帝说的那番话，看来没有被采纳。rn 他望着宫门，在那里面，有人被吓住了。对于徐光启的行为，其实他心里有一半是认可的，只可惜这些努力，在建奴第二次寇北京的时候，就都没有了任何意义，无奈人心畏战。rn “要谈和了啊……”r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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